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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前事

  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户部尚书齐正匡勾结乱党,意欲篡位谋权,天地同诛,大逆不道……”尖细阴柔的声音划破凌晨的寂静,刺耳地传到齐宅的每一个角落。

  齐家满门抄斩了!齐家满门抄斩了!

  这圣旨就像千年不变的古井投入一粒石头,引起阵阵波澜,让沉静了好几年的京都震惊了。

  齐家是世代功臣,对大周朝一直忠心耿耿,虽然全心全意扶持的太子最后没有登基即位,但对这位新帝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,怎么朝局才稳定没几年,齐家就被满门抄斩了?

  还是斩立决……

  天空一片阴沉,冷冽的寒风飕飕地刮着,整个京都裹着一层苍白的颜色,热闹喧哗的街市今日寂静无声,整个京都罩在一股压抑的气氛之中。

  虽然如此,刑场之外依然涌来了不少围观行刑的百姓。

  人群中,有一个穿着华贵裘裙,外披着白色的狐皮长披风的年轻女子特别显眼,只不过与其他人或是惊惧或是漠然的神态不同,她的目光充满了仇恨,眼神森冷地看着被押到邢台上的人。

  看着她最恨的仇人已经被押上邢台了,为何她会觉得悲伤和酸涩?她终于替自己和母亲报仇了,为何却感觉不到报仇后的欢喜?

  那些被枷锁锁住的犯人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冤枉。

  侩子手们一脸的凶狠,齐莞能感受到刑场上令人心寒胆颤的肃杀之气。

  “斩!”

  邢台上的齐正匡抬起头,目光正好落在齐莞带着帷帽的脸上,脸庞突然扭曲狰狞起来,“逆女,你陷害亲父,背叛宗族,你不得好死!”

  齐莞轻笑出声,眼泪差点溢了出来。

  刽子手从齐正匡的身后右方走过去,左手先轻轻一拍他的脖子,齐正匡哆嗦之间,人头已经落地……

  齐家八十三条人命,一日之间成为亡魂。

  这是齐家欠她的,这么多年来,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今日,她应该欢喜的,她必须感到欢喜的!

  雪花铺盖的地面洒上热血,看来那么鲜红,那些死不瞑目的头颅,看起来是那么触目心惊。

  齐莞转身离开,走上停在路边的马车,“回去吧!”

  回到府中,刚走进内院的垂花门,就听到正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,一个丫环看到她,惊惧地颤抖着,“莞姨娘,您……您回来了,夫人和侯爷在大厅,等您。”

  “我知道了。”齐莞淡淡地点了点头,往正院的大厅走去。

  看来他们都知道了,齐家之所以会被满门抄斩,是因为她的原因。

  精致的珠履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,往事清晰如昨在她脑海里浮现,心口好像被绞成一团,痛得她呼吸越来越困难啊。

  她出身名贵,是京都名门望族齐家的嫡出长女,母亲性子敦厚纯良,亦是名门闺秀,素有贤惠温淑之名,可自生下她之后身子甚是虚弱,家中小妾虽为父亲生下庶子,但都记在母亲名下,不管是家里小妾还是下人,对母亲都恭敬有加,从来不敢放肆,齐莞一直以为这样和睦的日子会维持很久很久。

  一切都是在那个女人出现之后就开始变了……

  如果母亲没有救下那个杨君柔,杨君柔就没有机会接近父亲,母亲也不会被害死,杨君柔后来更不会成为她的继母,齐茹更不可能替代她的亲事成为安远侯世子的妻子,现在也不会成为夫人,她更加不会为了报仇,故意勾引世子,委屈自己成为妾侍,令外公怒火攻心,和她从此断绝来往。

  齐正匡寡情薄幸令母亲伤心绝望,杨君柔忘恩负义害死母亲,齐茹暗中加害她腹中孩儿……她忍辱偷生到今日,就是要看着他们一个个不得好死。

  如今她大仇得报,正是要大笑之时,为何却笑不出来,为何?

  “齐莞!”尖锐忿恨的声音打断齐莞的思绪,她抬眼一看,原来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正院的大厅门前。

  一个穿着华丽却满脸泪痕,头发有些凌乱的妇人冲了出来,抬手狠狠地就要甩齐莞一个耳光。

  “你休想再碰我一下!”齐莞握住对方的手,冷冰冰地看着她。

  这妇人便是齐莞的妹妹,杨君柔过到名下的嫡出二姑娘齐茹,现在安远侯的夫人,她面容狰狞地瞪着齐莞,“齐莞,你好狠的心,你忘了你自己也是姓齐的吗?那是你父亲,你怎么下得了手,你到底是不是人?”

  “父亲?原来我还有父亲吗?”在齐正匡默许杨君柔污蔑她重病无法和安远侯成亲,要以齐茹替代的时候,她就不知道什么是父亲了,在她的孩子尚未成型就被齐茹打掉,父亲却骂她不懂规矩,竟在主母之前怀孕的时候,她就没有父亲了。

  “齐莞,你害死齐家那么多人,你不会有好下场的,就算你恨我恨母亲恨父亲,你也不应该让那些无辜的人陪着他们送死,你……你的心肠比毒蛇蝎子还要可怕,你不是人!”齐茹厉声骂道。

  对,她不是人!在她决定要将齐正匡勾结前太子乱党的证据交出去的时候,她就让自己失去了人的本性,她只想报仇!

  “阿莞,真的是你做的?”齐茹身后,站着一个犹如芝兰玉树般的俊美男子,他失望痛心地看着齐莞,轻声地问道。

  “是!”齐莞淡淡地点头,心口的疼痛更加剧烈了,眼前这个男子……本该是她的丈夫,如果没有杨君柔没有齐茹,她和他一定是对和睦恩爱的夫妻,可惜了。

  这个男人对她很好很好,可是她没有去爱一个人的能力,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报复齐茹他们。

  “你……让我很失望。”安远侯眼底深藏着一抹受伤的神色,忽略心中的绞痛。

  齐莞勉强露出一丝微笑,“谁欠了我的,我都要讨回来。”

  “就因为你心里的怨恨,所以你要那么多人去死,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报仇了?”安远侯走到齐莞面前,低声地问。

  她并不知道会连累那么多人,她只是想要齐正匡和杨君柔得到报应而已,其实并没有想过他们会死,更没想到会满门抄斩,她以为凭着齐家世代功臣的地位,最多也就是流放,可是她什么都不想解释,笑着对安远侯点了点头,“是!”

  安远侯抬起手,大掌几乎就要落到齐莞脸颊上,可是在只有一**离的时候,又生生地停住了,手掌轻轻地颤抖着,眸色沉痛地看着她,“滚!以后你再不是我安远侯的女人,滚……”

  齐莞咬紧了唇瓣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离开,毫不犹豫,十分决绝,

  “阿莞,你这么做,和你恨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?”安远侯的声音轻轻地传进耳里。

  有什么区别吗?没有!没有区别,她一样是忘恩负义,一样是心肠恶毒,一样是……令人憎恨厌恶的女子。

  雪花大片大片地飘落下来,本来阴沉的天空似乎更加沉暗下来,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,齐莞从宁府出来之后,便是在这漫长空寂的大街上走着,肩上没一会就落满了雪花。

  恍恍惚惚之间,她走到了刑场,地上还有残留的鲜血,她仿佛听到了父亲和杨君柔的咒骂声,仿佛听到了齐家那些无辜的下人们都在哀声哭嚎着,所有人都在诅咒她,所有人都恨着她……

  “哈哈哈!”齐莞放声大笑,眼睛布满红血丝,红得犹如厉鬼。

  齐正匡和杨君柔对不起她和母亲,害死了母亲,齐茹取代了她原来该有的幸福生活,他们欠了她,而她为了报仇,不仅失去了疼爱她的亲人,利用了深爱她的男子,甚至让几十条无辜的性命陪葬……

  她和她恨的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?

  “哇!”笑着笑着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,洁白的狐皮大氅染上殷红的血迹,犹如雪中红梅,艳美得让人心惊。

  “母亲……母亲……”齐莞直直地软倒在雪地上,双手护住小腹,嘴角不住地溢出鲜血,“孩子……”

  鲜红艳丽的血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渲染出一幅绝美的图画,齐莞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,双腿间淌出一股热流,她咬唇低声呜咽着,“娘,我疼,娘,我好疼,娘,我冷……娘……”

  如果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,她会不会依旧选择为了报仇而放弃一切?

  这个答案,她再没机会回答自己了。

  她坠入一片黑暗之中,她不停地走着,走了很久很久,全身又冷又痛,可是这条看不见摸不到的道路好像没有尽头,在她走得快要绝望的时候,终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,她欣喜地奔跑过去,“母亲,母亲……”

  可是她每前进一步,母亲就后退一步。

  “母亲……”她哭了出来,连母亲也不要她了吗?连母亲也觉得她是个可怕的人吗?

  “回去吧,回去吧!”母亲的声音飘渺地传进她的耳里,影子在慢慢变小。

  “母亲,您在哪里?”齐莞哭着叫道,“母亲……”********第六本书,坑品保证哟。回归古言的感觉真说不出啥滋味,嘿嘿。

第二章 醒来

  “阿莞,阿莞,醒醒。”冰冷中,齐莞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在抚摸她的脸,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,看到一张年轻熟悉的面容。

  “母亲?”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,深怕眼前所见到的人只是幻影。

  长得柔美温婉的女子轻轻一笑,“又做噩梦了?母亲在这里呢,乖,阿莞不怕。”

  是在做梦……

  齐莞大口地喘了一口气,抬手拭去满脸的泪水,又梦见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了,这半个月来,她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做梦,那些发生过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是那么清晰,那股锥心的悔恨之痛还没有消失。

  但她真的还无法相信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。

  “母亲……”她轻轻地喊了一声,嘴唇有些发白,纤细白皙的指尖微微颤抖着,看到在梦中怎么也触碰不到的母亲就在身边,她急忙坐了起来,用力抱住陆氏的肩膀,忍住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。

  陆氏轻声柔和地哄着女儿,一手在齐莞背后轻拍着,“这半个月来怎么总是做噩梦呢,看来明天要去一趟平安庙祈福。”

  “母亲,我没事,只是睡得太沉了,才会发恶梦。”齐莞急忙摇头,她有点害怕见到神佛,她明明已经死了,可是现在又还活着,甚至回到十二岁的年纪,她害怕见到神佛之后,神佛会看穿她身体里的灵魂,说不定会将一切变回原样。

  她不要那样痛不欲生地死去,她想要好好地活着。

  “身上都被汗湿了。”陆氏摸到齐莞湿漉漉的后背,转头吩咐丫环,“迎荷,去给姑娘拿一套衣裳过来。”

  迎荷是陆氏身边的大丫环,齐莞抬头看了过去,嘴角释开浅浅的笑意。

  真好,所有在记忆中已经离开她的人都在身边了,她心里对上天充满了感激。

  “是,夫人。”迎荷脆声地应了一句,很快就从梨花木圆角衣柜取来一套干净的衣裳,亲自服侍齐莞换下湿漉漉的裳裙。

  齐莞现在也有一个服侍丫环,叫银杏,此时并不在屋里,被陆氏打发去小厨房给齐莞取来早膳了。

  这个银杏……齐莞想到她,眼底闪过一抹失望,在陆氏下世之后,银杏便被杨君柔收买,在她的膳食中下药,令她昏睡了数天,宁府那边以为她得了重病,坚决要退婚,后来是过到杨君柔名下的齐茹替代她嫁给了安远侯的世子。

  都已经是前尘往事,就算她曾经多么怨恨悲痛过,在她最后死去的时候,就已经随着她的生命埋葬在前一世的记忆中了。

  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,她就该好好珍惜,即使心里还没完全放下,她也不要带着仇恨活着,前一世发生的事情,只要她小心避开,一切怨恨都不会开始。

  现在她才十二岁,因为母亲身子骨不好的原因,半个月前来了气候宜人的锦州城的别院养身子,要过了明年冬天才回到在京都的本家。

  母亲生下她之后一直没能再怀上,即使家中的姨娘已经生下庶子,但父亲依然尊重母亲,对她这个唯一的嫡女也还不错,这对于重男轻女的父亲,已经非常难得。

  不过齐莞更清楚的是,父亲还是希望母亲能够为他生下嫡长子的。

 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原来的命运,但至少可以努力地试一试,如今还没有遇到杨君柔,她在齐家还不是被冷落的姑娘,一切尚有机会。

  “姑娘似乎长高了一些。”迎荷替齐莞系好了腰带,笑容满面地说道,打断了齐莞的思绪。

  齐莞回过神来,看着花梨两面穿衣镜里的少女,此时正是样子刚张开的年纪,脸上柔滑白皙的肌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,身形纤细,胸前微微鼓着……对于自己这样年轻稚嫩的模样,齐莞记忆中已经模糊了,如今看着,竟有几分酸涩。

  “女大十八变,我儿已经长大了。”陆氏走到齐莞身旁,眸色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,眼底洋溢自豪之感。

  “母亲是个大美人,女儿自然是小美人。”齐莞声音糯糯地撒娇,决定不去回忆前世种种不堪,开开心心地当母亲乖巧的女儿,不要再让自己活在仇恨之中了。

  陆氏轻笑出声,宠溺地点了点齐莞的鼻尖,“不知羞,哪有姑娘自己赞自己的。”

  “我说的是实话呀,迎荷,你说是吧?”齐莞笑着问迎荷。

  迎荷掩嘴轻笑,“姑娘说的极是,夫人是大美人,姑娘是小美人。”

  齐莞递了个我没说错吧的眼神给陆氏,把陆氏又给逗笑了。

  “夫人,姑娘,早膳端来了。”厚实猩红的呢绒帘子一动,银杏的身影出现在齐莞眼前,声音清脆地行礼。

  齐莞嘴边的笑容微微顿住,抬眼看了过去,入眼便是银杏那娇花照水的俏丽模样,这样姿色的丫环又怎么可能一辈子甘心留在她身边服侍……她上一世怎会天真地以为银杏没有野心没有私心?

  “姑娘,您怎么了?”银杏疑惑地看着齐莞,低头看了看自己,以为自己是不是身上染了什么东西。

  “没事,只是觉得银杏你长得更好看。”齐莞抿唇微笑,挽着陆氏在鼓凳坐了下来。

  陆氏笑道,“好了好了,别见了谁都说好看,银杏,把早膳给姑娘送上来。”

  银杏应了一声,手脚麻利地将早膳摆到红木大理石面梅花桌上,“姑娘这几天胃口都不太好,小厨房刚巧有些新鲜酱果,所以给姑娘带了一些过来,姑娘试试合不合味道。”

  齐莞喝了一口清粥,轻声说,“味道还可以。”

  陆氏见女儿把一整碗粥都吃下去,胃口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不少,心下松了口气,便说,“明天得去一趟平安庙,阿莞,你也要一同去。”

  “能不去吗?”齐莞心中一跳,急忙摇头,“女儿就不去了。”

  “那可不行,自从来了锦州城之后你的身体就不太好,肯定是水土不服的原因,我听说了,凡是水土不服的人去了平安庙求平安水喝下,身子什么不舒服就消失了。”陆氏语气坚决,不容齐莞拒绝。

  齐莞眼底闪过一抹担忧,以前她不相信神明,现在心中却有丝丝担忧。

第三章 适应

  在上一世,齐莞从来不求神拜佛,那时候,她认为如果真的有神明,善良如她的母亲,为何没有得到善报,反而那些心肠恶毒的人,一个比一个都过得逍遥快活?

  直到她再次睁眼醒来,她才相信这世上是有神明的,但她的再生是神明的意思,还是轮回投胎时出现错误,导致她的灵魂重新回到小时候的身体里……

  算了!不想不想,船到桥头自然直,避得了这一回避不了下一回,不定一切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呢。

  齐莞送走陆氏之后,便来到被她当小书房用的东次间,想做点什么来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,她走到书案后面,从桃木书柜上取了一张白纸,展开铺在桌面,动手磨墨。

  “姑娘,今儿天气不错,可要出去走走呢?”银杏一边在三足提炉起火,一边脆声地问齐莞。

  齐莞扫了她一眼,嘴边浮起浅浅的笑,“不了,今天就在这里可以了。”

  银杏将水壶放到三足提炉,走过来替齐莞磨墨。

  “银杏,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呢?”齐莞低头整理画笔,似是无意地问着。

  “姑娘忘记了,奴婢是家生子,家里还有一个兄长和妹妹,都在本家当差呢。”银杏笑着说,动作娴熟地磨墨。

  齐莞思绪一阵恍惚,才想起来银杏的确是家生子,老子娘都是守门的,一个守前院大门,一个守着内院垂花门,哥哥在父亲跟前当小厮,妹妹好像是在针线房当差。

  后来他们一家子都投靠了杨君柔……

  “你兄长定亲了没?”齐莞拿起画笔,轻蘸墨水。

  银杏疑惑地看了齐莞一眼,心想姑娘这些时日好生奇怪,之前只当她是因为生病了才对她冷淡,今日却又如此关心她的一家子,“奴婢的兄长已经定亲了,是高姨娘屋里的香儿姐。”

  果然!和上一世没两样,齐莞在心里淡淡叹息,没再继续问话了,只是专心地在画纸上描绘着。

  银杏见齐莞不再说话,也不敢打搅她,只是安静地在一旁侯着。

  三足提炉的水沸腾起来,热烟腾腾升起,银杏紧忙走了过去,为齐莞沏了一壶热茶,放到书案的一边上。

  齐莞偶尔会停下来喝一口茶,眼睛一直没离开画卷,银杏看了一眼,看不出画的是什么,没有其他颜色,只有一片黑白,好像是一个台子……

 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齐莞才放下画笔,低垂着眼眸看着只有黑白颜色的画面。

  “姑娘,这是什么啊?”银杏好奇地问道。

  “雪景。”齐莞轻声说,“干了就收起来吧。”没有再多看一眼,慢慢地走出了书房。

  上一世临死前的那场大雪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,仿佛时刻在提醒她曾经失去了什么,做错了什么,齐莞快步走出书房,站在庭院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,眼睛酸痛得厉害。

  曾经背叛过她的人就在身边,问她心里到底恨不恨,还是有恨的,真要完全放开……还要些时日的,她不想用什么手段去对付银杏,但也不愿再留她在身边了,就想个法子,让她回本家去吧。

  齐莞往陆氏住的院子走去。

  这里虽只是别院,但格局还是严格按照京都的大宅建造的,是个三进的大宅,陆氏住在正房,离齐莞的院子只有一个小花园的距离。

  刚走到正房的屋里,就闻到一股苦涩浓郁的药味,陆氏斜躺在美人榻上假寐,旁边的红木几放着一个空碗,迎荷正好拿了一张薄被盖到陆氏身上,见到齐莞走进来,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。

  齐莞轻轻点头,悄声退出内屋,在外间看到陆氏另外一个贴身丫环走进来,是夏竹,和迎荷一样,在母亲下世之后被杨君柔随便嫁了出去,她也不知她们后来生活得怎么样。

  “姑娘,您也在这儿呢。”夏竹手里拿着陆氏的披风,笑着给齐莞曲膝一礼。

  “夏竹姐姐。”齐莞对她露齿一笑。

  迎荷撩帘走了出来,对着齐莞轻声说道,“夫人刚吃了药睡下,姑娘找夫人是不是有要紧事儿呢?”

  齐莞担忧地问,“母亲的病难道又加重了?”

  “已经比在京都的时候好了,夫人到了锦州城以后,犯病的次数少了呢。”迎荷笑着道。

  “那就好。”齐莞低下头,若有所思的模样。

  虽然锦州城适合母亲养病,但她们毕竟不能在这里留太长时间,到底还是要回到京都的,她记得母亲就是在冬天的时候下世的。

  一定要想办法医治母亲的病才行。

  “迎荷姐姐,我听说锦州城是个地杰人灵的地方,你让管事出去寻寻,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能治好母亲的旧疾,齐家必定重赏。”齐莞吩咐迎荷说道。

  迎荷矮了矮身子,“诶,奴婢这就让齐管事去寻锦州城的名医。”

  齐莞虽只有十二岁,但十岁之前是养在齐老夫人身边,两年前老夫人仙游,才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。

  这位得到老夫人喜爱的齐家嫡女,自幼聪慧过人,待下人亲切温和,又有老夫人亲自教导,在齐家内院得到所有下人的尊敬,从不敢欺她年纪小。

  所以迎荷对于她的吩咐没有任何迟疑,立马就应了下来。

第四章 平安庙

翌日,微凉,天空晴好。

  陆氏在一大早便吩咐下人准备了马车,带着齐莞和两个丫环往城外平安山的平安庙而去。

  马车从别院大门出来,出了静谧清雅的西大街,便是锦州城最热闹的中大街,沿途是繁荣热闹的商铺,行人走商到处皆是,作为大周国最繁华城池之一的锦州城,这里可谓商馆林立,万商云集,比起京都丝毫不逊色。

  齐莞透过车帘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情景,心里感叹,对于锦州城的记忆已经很薄淡了,如今再见这繁华景象,那感觉是熟悉而陌生,只觉得仿佛见过,但印象不深,犹如梦中。

  马车从数个年轻女子身旁经过,几声清脆笑声传了进来。

  这街上除了游人走商,亦有不少出来行街的年轻姑娘,在世风开放的大周国,世人对女子的束缚要求不多,除了不得入朝为官,其他并无太多苛刻要求,这也令大周国的女子显得较自由开放。

  “这锦州城的女子比京都的还要豪爽,就这般抛头露面行走在大街上,在京都也是少见的。”陆氏笑吟吟地望着马车外的情景,见齐莞颇感兴趣,便轻声对她说道。

  京都不同锦州城,到处都是官宦世家豪门大族,即使没有要求女子二门不迈,但仍需注意身份形象。

  齐莞微微颔首,明白陆氏的意思,她心里其实很是羡慕这样豪爽开朗的姿态。

  马车出了中大街,没一会儿就到了城门,未到宵禁时间,城门的守卫没有让他们停车检查,也因为在他们马车的四角挂有齐家的木牌,齐家是大周名门世家,身份很是尊贵,一般士兵不敢轻易冒犯的。

  出了城门之后,他们便前往平安山。

  平安山是大周国的名山,平安庙是以山为名,因为这里菩萨十分灵验,香火越来越旺盛,有许多人闻名而来。

  约过了有半个时辰,马车在一片空地停了下来,迎荷扶着陆氏的手踩着脚蹬下了车,齐莞随着在陆氏身后下了马车。

  这块供众香客停放马车的空地是开辟在山下,就在山门正路的旁边。

  山门内左右是钟楼和鼓楼,这平安庙是依傍在半山腰而建,庙宇显得高大庄严。她们沿着阶梯走到正殿,站在阶梯便可将整个正殿收入眼中,房檐四周竖有镀金金幢,上有风铃,房顶正面中间是金法轮,两面为护法兽。

  今日天气晴好,来此上香祈福的香客也是不少,还未走到正殿,便可见人影重重,在她们身前身后亦有不少人前往。

  “今日人多,你切记不可离我身旁,以免走失。”陆氏牵住齐莞的手,低声叮嘱她。

  齐莞点头答是。

  她们走到正殿,便见大殿中央十八米高的佛像,顿有一股神圣庄严的感觉油然而生,心底所有的烦乱也变得宁静祥和了。

  本来心里还有丝隐忧的齐莞在踏入大雄宝殿之后,不禁松了一口气,之前的紧张害怕都是自己多想了。

  她们上了香之后,添了香油,主持说一会儿有诵经,如果想要求平安的,可稍作休息,而后到经堂接受诵经。

  陆氏低声答好,带着齐莞往正殿后面走去。

  在殿堂最后面有供给香客休息歇脚的厢房,厢房前面是个小花园,花园中有座八角凉亭,亭中有数个衣着华丽锦绣的年轻妇人在闲聊,陆氏并非第一次到锦州城,与锦州城的一些世家夫人曾有来往,所以,当她们走近这八角凉亭,便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她们。

  “哟,那不是齐夫人吗?什么时候来了锦州城,竟也一声消息都没有。”说话的是穿着浅黄色绉纱滚边窄袖褙子的妇人,约莫有三十岁左右,见到陆氏出现,立马站了起来,边说边迎了过来。

  陆氏对着来人微微一笑,“刘夫人。”又跟凉亭中众人点头,才继续说,“其实初到锦州城没多久,只是小女身子抱恙,才不敢送帖子给大家。”

  刘夫人急忙关心齐莞的身子,齐莞轻声说自己已经无大碍。

  她们随着刘夫人来到八角凉亭,立刻有人主动让出了两个位置给陆氏和齐莞,齐莞在这里只是晚辈,便没坐下,而是站到陆氏身后。

  “方才在远处便听到你们的笑声,可是讲了什么有趣的事儿?”陆氏笑着问众人。

  刘夫人说,“我们是在恭喜吴夫人,她夫君刚升了官儿,正要她请大家吃酒呢。”

  陆氏对吴夫人笑着说恭喜。

  “请吃酒还不容易,就怕你们不愿意给这个面子。”吴夫人嗔了刘夫人一眼,眉眼间掩不住的欢喜得意。

  一个穿着桃红色褙子的妇人和旁边的妇人交换了个眼色,压低声音问陆氏,“齐夫人,我听说京都如今到处草木皆兵,皇上是不是打算废太子呀?”

  与这妇人交换眼色的女子也急忙点头附和,“是呀,齐夫人你是刚从京都来的,应是听到什么风声才是呢。”

  这声音不大不小,足够让在座的人都听到,只不过这话一出,大家都噤声了,脸上浮起一丝紧张,却又好奇地看着陆氏,很想得知如今的局势。

  陆氏脸上表情波澜不惊,轻声笑道,“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懂得朝廷局势,你们问了我也是白问。”

  那两个妇人失望地叹了一声。

  “我另有事忙,先行告退了,你们继续聊。”陆氏站了起来,与刘夫人她们告辞,不想再继续说下去。

  齐莞扶着陆氏的手走下凉亭,才发现凉亭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穿着淡雅却不失贵气的妇人,陆氏似乎不识得对方,只是点了点头,便和齐莞走开了。

  她们来到后头的厢房休息。

  陆氏本来就身子虚弱,刚刚从山门走到正殿未曾休息又和刘夫人她们寒暄,此时刚到厢房坐下,已经微微喘气,唇色浅淡。

  迎荷急忙从怀里取出一个梨形白色瓷瓶,往掌心倒出一颗丸药,夏竹已经倒了一杯温水过来,让陆氏将丸药吃了下去。

  “母亲,您还好吧?”齐莞担忧地看着陆氏,眉心紧紧蹙在一起。

  “老毛病了,歇一歇就好。”陆氏吃下丸药之后,气息平稳了一些,令齐莞也松了口气。

  齐莞低声说,“若是能找到名医,彻底治好了母亲的旧疾,那就好了。”

  陆氏神情淡然,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,她早已经看开了,“你要记住,平日若是有哪家姑娘邀你过府一聚,关于朝廷局势,你一个字都不可多说,明白吗?”

  “是,母亲。”齐莞笑着点头答应,此时虽然太子失宠,但皇上还无意要废太子,若是不小心说错话,随时可招杀身之祸,“其实谁是太子,将来谁当皇帝,百姓一点都不在乎。”

  “嗯?”陆氏感兴趣地望着女儿,“这话怎么说的?”

  齐莞看了看门外,走过去将菱格窗花门被关上,低声说,“皇上虽身子抱恙,但正值壮年,仍能处理国事,太子性格绵软,温润有余而气势不足,显得过于优柔寡断,四皇子强势霸道,其母又是皇上最受宠的贵妃,如今在朝中声势已然胜过太子,然,皇上并无废太子之意,今天下传闻,多是有人故意传播,说不定将来……”

  “将来如何?”陆氏眼中略带惊讶,女儿的见解精辟,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。

  “将来若是有人为了帝位而发起战争,百姓生活将不得安宁,就算真能成为皇帝又如何?想要收服早已经失去的民心,绝不容易。”齐莞这是实话,四皇子趁着太子和六皇子出征抵抗外敌的时候逼宫,太子为了回来争位,放弃守城,导致外敌入侵,好几个城池的百姓受尽折磨,后来还是打了胜仗的六皇子及时派兵过来挡住太子放弃防守的外敌,救百姓于水火之中。

  “道理是如此,只是并非人人能明白。”陆氏赞同地点了点头,她对女儿的教导从来不限制在女红书画方面,所以齐莞今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,陆氏虽觉稀奇,倒那也暗自欣赏,“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,外人面前不可多说一句。”

  “女儿记住了。”齐莞眸色灵动,笑盈盈地点头。

  母女两人在这厢房中略作休息后,眼见诵经吉时已到,便离开了厢房,不曾发现隔壁厢房何时来了一位颇有气派的妇人,仔细一看,原来是方才在八角凉亭下遇到的那位。

  齐莞方才那番话虽然刻意压低声音,但这妇人却懂得一些武功内里,仍是清楚听到了齐莞所言,不禁露出微笑,低声说了一句,“真是一位可爱的小姑娘。”

第五章 沉香

陆氏带着齐莞听完了诵经,跟主持要了一小瓶平安水,便准备下山回去了。

  在大殿外面遇到在上香的刘夫人。

  “齐夫人,方才真是失礼,李夫人姐妹是这两个月才搬来锦州城,我与她们也不是太熟悉,她们今日说的那些话冒犯了你,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。”刘夫人担心陆氏会因为刚刚李氏两姐妹而对自己疏远,一见到陆氏,急忙笑着上前撇清关系。

  “我和你不是一日两日的交情,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为人。”陆氏嗔了刘夫人一眼,“闲了没事就到我那儿去坐坐,我们许久没一起说话了。”

  刘夫人眉开眼笑,自是答应下来。

  齐莞面露微笑地望着刘夫人,母亲在锦州城这边的好友并不多,这位刘夫人她隐约记得,上一世,她是少数在母亲过世之后,没有立刻改变态度的人。

  母亲在京城那些所谓的好友们,在后来都跟杨君柔好了,谁还记得母亲曾经和她们是闺蜜?

  “母亲,我听说锦州城有个特别厉害的大夫,我已经使人去请他明日到我们家里,您让他脉一脉吧。”齐莞挽着陆氏的手,慢慢地走下阶梯。

  陆氏本想拒绝,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,再怎么医治都是这样了,可女儿一片孝心,她不忍说不,只好笑着点头,“好,明日请大夫来吧。”

  齐莞高兴地点了点头,边说边笑地走出山门。

  她们还没走到停靠马车的空地,便听到一阵尖利的叫骂声传了过来。

  “你这个小蹄子,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,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,还学会装狐媚子了,你这个不要脸皮的白眼狼。”这是一道尖酸泼辣的声音,听起来声音的主人年纪应该不大,是个年轻姑娘。

  “给我打,狠狠地打,把这不要脸不要皮的贱货打死,打不死也要卖去那……那地方。”刁蛮骄纵的声音充满了怒意,连骂人都不看场合,这样一个姑娘当街打骂丫环,自己也会丢脸。

  陆氏出自书香世家,最是看不惯这等打骂下人,说话粗俗的姑娘,听到这声音越来越大声,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。

  她们走近停靠马车的空地,一眼就瞧见停靠了数十辆马车的空地有数个衣着鲜丽的丫环,在这些丫环中间,站了一位穿着深紫色花卉交领短褂,下身着白色百褶裙的小姑奶奶个,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,生得娇滴滴的,脸蛋稍圆,只是手里拿了一条长鞭,让这俏生生的小姑娘减去几分吸引力。

  在这个紫衣小姑娘面前,跪着一个穿着粗布松花色褙子的丫环,虽是丫环,模样却是极好的,瓜子脸,大眼睛,小嘴,倒比主子还要漂亮。

  齐莞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丫环,被主子这样骂着,她竟也不吭一声,挺直了腰板跪在那里,眼神一片坦然。

  看起来是挺有骨气的丫环,怎么会是那姑娘嘴里说的狐媚子?

  不是她们多管闲事走近了去看,而是这紫衣姑娘教训丫环的位置就在她们马车旁边,齐莞是出于好奇,才多看了几眼。

  大概是察觉到齐莞的目光,紫衣姑娘狠狠地瞪了过来,一见齐莞生得比她好看,脸上又添了几分不悦。

  像是泄愤般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那丫环身上,“别以为赵哥哥夸你几句,你就能爬上枝头当凤凰,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。”

  那丫环忍着痛,一句也不求饶,不卑不亢地说,“二姑娘,奴婢没有这样想。”

  “你还敢顶嘴!”紫衣姑娘哼了一声,又一鞭子甩了下来。

  陆氏和齐莞刚走到自己的马车旁边,见这个紫衣姑娘下手狠辣,不禁有些同情那个丫环。

  “奴婢不敢!奴婢自知身份,从不敢妄想,姑娘您只听别人一言,就认定奴婢心思不正,奴婢也无话可说。”丫环咬紧了牙,忍着痛楚说道。

  这丫环很有骨气!齐莞听到那丫环的回话,心中顿生好感,扶着陆氏的手上了马车之后,便站在旁边仔细瞧着她。

  视线落在那丫环耳垂下的三颗红痣时,眼底闪过愕然的神色。

  是她吗?

  “看什么看!”紫衣姑娘怒喝着齐莞。

  “二姑娘!”她身边一个年长些的丫环急忙叫住她,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,紫衣姑娘愣了一下,眼睛看向齐莞身后的马车,神情怪异。

  “姑娘,夫人让您上车呢。”迎荷小声对齐莞说。

  齐莞却什么都没说,走到那个丫环面前,看她另一边脸颊,同样有三个连在一起的红痣。

  果然是她!齐莞心中一喜,回头望着那个紫衣姑娘,“姑娘,既然这丫环让你不喜,不如将她卖了给我如何?”

  这话一出,不但紫衣姑娘愣住了,连那个丫环也是一脸诧异。

  紫衣姑娘本能地想一鞭子抽过来,被身边的丫环阻止了,低声在她耳边说,“二姑娘,这位可是京城来的,是齐家的姑娘,惹不得。”

  “你要她作甚?”紫衣姑娘甩开挡住她手的丫环,没好气地瞪着齐莞,不明白这身份较贵的齐姑娘要来跟她卖这狐媚子作甚。

  齐莞笑道,“瞧着觉得有缘分,姑娘,这里毕竟是佛门圣地,本来就求个心里平静,为了个奴才让自己不高兴不值得,何况这里进出多数都不是简单的人物,你何必为了她而毁了自己的好名声呢。”

  紫衣姑娘看了看自己的丫环,又看看齐莞,她本来就打算把这个贱奴卖了出去,既然这个齐姑娘看上了,不如做个人情,“既然你喜欢这个奴才,那就带走吧。”

  “那她的卖身契?”齐莞微笑着问,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紫衣姑娘是谁,想来应该是锦州城的某个大户人家的女儿,行事这般嚣张跋扈,却又肯卖她这个人情,应该是知晓她的身份了,如此更好,不必多费口舌。

  “稍后再让人送到府上。”紫衣姑娘撇了撇嘴道,拿着鞭子指向那丫环,“贱奴才,今日你是走了好运道,别再耍你那套不要脸的手段,否则……”她看了齐莞一眼,“你会死得更难看。”

  那丫环微微地低下头,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滋味,从这个主子到那个主子……没有什么区别,她还是个奴婢。

  “起来。”齐莞抬手扶起她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 “回姑娘,奴婢叫秋菊。”秋菊轻声回道,身上的伤痛得她额头冒出冷汗。

  齐莞轻轻挑眉,“原来的名字呢?”

  “沉香。”犹豫了一会儿,她才说出另外的名字,这是她还没有成为奴婢的时候,她的母亲为她起的名字。

  是这个名字!齐莞笑了起来,“以后就叫沉香吧,迎荷姐姐,将她扶上马车,回去给她找个大夫。”

第六章 不一样的丫环

马车很宽敞,再加上沉香也不会显得拥挤,陆氏微微闭眸靠着车壁,听到动静,才睁开双眸,眼睛淡淡地在挺直腰身坐在车门边的沉香停留一会儿,才略带责怪地看了齐莞一眼。

  齐莞偎依到陆氏身边,笑得俏皮,不过她没有多加解释,也没问沉香其他话,只是让夏竹给她倒一杯热茶。

  沉香低声谢了陆氏和齐莞,才跟夏竹道谢,接过杯子。

  这个看似身份卑微的丫环,不会永远都屈于人下,将来她会成为比刚刚那位紫衣姑娘还要尊贵的贵人……

  前世,她曾经见过这个女子两次,刚刚若不是眼尖瞧见她耳下的红痣,她肯定认不出来了。

  沉香,原来姓凌,其父凌狄原是太子门下的幕僚,为太子出谋献策,非常得太子的重用,四皇子在凌狄这里吃了几次亏,便用计陷害了他,令太子不得不弃车自保,凌狄获罪下狱之前,命家中仆人带女儿离开,谁知这仆人在逃离追兵的途中,竟起了贪心,抢了凌沉香的财物,又将她卖给人牙子成了奴婢……

  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前,齐莞却是在后来进了宁府才听说的。

  后来不知凌沉香是怎么遇到了六皇子就不得而知了,只知她帮助六皇子对付了太子,在六皇子登基之后,被封了为贵人。

  在齐莞的回忆中,马车慢慢地驶入了城门,很快就回到了齐府别院。

  陆氏没有开口说要怎么安置沉香,似有让齐莞自己主意的意思,齐莞吩咐银杏在院子里收拾出一个房间给沉香,又打发府里的小丫环去请大夫,便来到陆氏的上房了。

  “母亲。”齐莞撩起门帘,见陆氏靠在美人榻上,便笑着走到她身边。

  陆氏嗔了她一眼,“那丫环就这么得你的眼缘?你平时可没这么热心。”

  “就是瞧着喜欢,母亲不也挺喜欢的?”否则怎么会默许她开口跟那紫衣姑娘要人。

  “日久才能见人心,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再看看,就先在家里养着吧。”陆氏说。

  齐莞眼眸含笑,“是,母亲。”

  “好了,我也乏了,你去做你的事儿吧。”陆氏眉眼间露出倦色,说话的气力有些不足。

  陆氏的身子到底是太虚弱了,只是出去走了半天,血色就显得不足,齐莞看在眼里,心里焦急万分,愈加是想找个名医,治好陆氏的病。

  从上房出来之后,齐莞便来到给沉香收拾房间,大夫刚刚为她开了药方,小丫环已经去给煎药了,银杏在替她的鞭伤抹药。

  “姑娘。”见到齐莞进来,银杏站了起来,矮身行了一礼。

  沉香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,露出白皙的背部,除了沁着血丝的心伤,还有不少已经痊愈但留下疤痕的旧伤,都是鞭子打出来的。

  “姑娘……”沉香将中衣拉了上穿好,急急要行礼。

  “行了,躺着吧。”齐莞没让她起来,从银杏手里接过药膏,皱眉问她,“你这伤都是你家主子打的?”

  沉香微微敛目,轻声说,“一些是人牙子打的。”

  齐莞小心翼翼地拉下她的中衣,亲自替她擦药,“打你的那位姑娘,是锦州城的?”

  “姑娘,奴婢承受不起,还是奴婢自己来。”沉香没想到齐莞会亲自替她上药,急忙翻身想要起来。

  银杏也觉得沉香受不起姑娘的亲自上药,忙说,“姑娘,奴婢来替她上药吧。”

  齐莞淡淡地扫了银杏一眼,对沉香说,“躺下吧,这没什么。”

  沉香犹豫着,不敢真的让齐莞擦药。

  “躺下,我还有话问你呢。”齐莞声音一沉,不容拒绝的气势若隐若现。

  “是!”沉香低下头,重新趴在床榻上,回答刚刚齐莞问的问题,“她是城西谢县令的千金,奴婢是去年才到谢府服侍她的。”

  齐莞挑了挑眉,“脾气也真是骄纵了些,经常打你吗?”

  沉香轻轻地摇头,“也不是经常打,只不过今日遇到了赵少爷,他……他说的话不合谢姑娘的心思,所以她才恼怒的。”

  “你就在这儿好好养伤吧,以后在我这儿,没人会打你的。”齐莞轻柔地替她擦药,声音也很低柔,对沉香嘴里的赵少爷没怎么在意,以为只是寻常的纨绔子弟。

  “谢谢姑娘。”沉香语气哽咽,已经很久没人对她这么好了。

  齐莞微微一笑,替她擦药之后,叮嘱她好好休息,并使了个小丫环照顾沉香,便和银杏回了屋里。

  银杏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沉香没有什么好感,觉得她似乎抢走了自己在姑娘心目中的地位,想在姑娘面前说点什么,又怕自己说错话,只好憋了一股闷气,想着怎么巩固自己在姑娘院子里的地位。

  谢家姑娘在第二天就亲自将沉香的卖身契送来给齐莞了。

  并不是这谢姑娘多想把卖身契送来,而是回了家里之后,谢夫人和谢老爷听说了京都来的齐姑娘看上他们家的丫环,巴不得能趁这个机会和齐家交好,所以早早就打发了谢姑娘过来,并千叮万嘱,务必要跟齐姑娘打好关系。

  齐家是京都的四大家族之一,多少人想要巴结攀交关系呢。

  “还要麻烦谢姑娘亲自送过来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齐莞招待谢姑娘到花厅里,让银杏去端了几样点心过来。

  谢姑娘急忙笑呵呵地说,“齐姑娘不必客气,只是举手之劳而已,秋菊那个丫头做事还利落吧?要是不听话,你只管骂……说她。”

  齐莞只是轻轻笑了笑,“沉香不错,我很喜欢。”

  “原来改命叫沉香啊,呵呵,齐姑娘果然才华过人,连给丫环取个名字都这么诗情画意。”谢姑娘干笑几声,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来跟齐齐莞聊天。

  齐莞和这位谢姑娘更是无话可说,只是应付地搭了几句,听着谢姑娘将锦州城各家姑娘都点评了一遍,哪家的少爷受欢迎,哪家的姑娘让人讨厌等等。

  最后,齐莞不得不打断她的话,说是要将沉香的卖身钱还给她。

  谢姑娘急忙说不用,说是要将沉香送给齐莞,一个银子都不要,她要是拿了齐家的银子,回去爹娘肯定不高兴。

  齐莞见她执意不肯收银子,也不再硬塞给她,又说了几句,便端茶送客了。

第七章 名医

  刚送走了谢家的姑娘,迎荷就过来跟齐莞回话,替陆氏看病的大夫已经来了,如今正在上房。

  齐莞二话不说,立刻就赶来了上房。

  这位庄大夫是齐莞让人特意去请来的,是锦州城最有名气的大夫,据说在医治顽疾上非常了得,齐莞抱着一丝希望,但愿他能医治好陆氏的病。

  所谓的名医都有自己古怪的脾气,这庄大夫随着自己的名声渐渐地响亮了,脾气也不小,若不是今日请他来的是京都的大族,他不会这么轻易上门问诊。

  他替陆氏诊了半个时辰的脉,之后又问发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,何时犯下的疾病等等问题,齐莞在旁边听得仔细,又观察这位庄大夫,见他虽然不拘言笑,但不似一般庸医,心里倒放心了些。

  “夫人这旧疾是外感和内伤所引起的,致使脉络拘急失养,所以才常觉得头痛,我先为夫人开几副药,先祛风散邪,再调养内伤。”庄大夫捋着羊须,慢慢地说道。

  在京都的时候,替陆氏看病的太医也是这么说的……

  齐莞心里闪过一丝失望,但又同时期望这位庄大夫能有不同于太医的办法,治好母亲的疾病。

  “有劳庄大夫,夏竹,送庄大夫回去。”陆氏轻声地说道,对于庄大夫能不能治好她的旧疾,其实心里并不抱多大希望。

  “老夫告退。”庄大夫拱了拱手,随着夏竹退出上房。

  齐莞坐到陆氏身边,脸颊轻轻地贴着她的胳膊,“母亲,您一定会好的,一定会的。”

  陆氏拍了拍齐莞的手背,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,“我们虽然到了锦州城小住,但你的功课不能落下,我打算给你请个先生教功课,要是这里有好的女红师傅,也要继续学女红。”

  一直以来,陆氏都非常注重对齐莞的教育,书琴诗画虽不是特别精湛,但也拿得出手,至于女红……齐莞的女红是顶尖的厉害,不少世家夫人姑娘见过她的女红手艺之后,都啧啧称奇,只道绣功精湛,所绣出来的花草鸟兽竟是栩栩如生。

  请不请先生对齐莞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,但她还是笑着应了下来。

  从上房出来,齐莞回到自己的小书房,拿出一本医书慢慢看了起来,她是昨日才记起,从京都带来了一匣子的医书,是原先觉得多看看医书,说不定能找到治好陆氏的方法。

  “姑娘,京都的叶姑娘给您写信了。”银杏踩着碎步,高兴地走了进来。

  齐莞眸色一动,是叶紫若给她写信了吗?

  “姑娘?”银杏见齐莞神情恍惚,并没有露出欣喜,心中暗觉奇怪。

  “把信给我。”齐莞接过银杏手里的信笺,动作缓慢地拆着。

  在京都,她有好几个闺蜜,叶紫若是她最要好最信得过的,后来,她遭遇了不幸,身份不如以前,有些人对她敬而远之,唯有两个对她不离不弃,依旧将她当至交好友,甚至背地里偷偷帮她。

  叶紫若是其中一个,只不过在后来她成为安远侯世子的妾室之后,叶紫若对她也失望了,从此也没了来往。

  “若儿……”齐莞轻声呢喃,眼角湿润,心中暗暗发誓,这次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,她一定不会让上一世的经历重蹈覆辙。

  叶紫若写了整整三大张信纸,将她这些天的见闻都详细告诉齐莞,还让齐莞一定要将锦州城好玩的地方也要告诉她,说是有机会也要到锦州城来,又说没有齐莞经常聚在一起玩耍,日子过得不习惯,要齐莞要经常给她写信。

  看完叶紫若的信,齐莞忍不住轻笑出声,看着信里所说的,齐莞仿佛看到活泼俏皮的叶紫若,心底生出几分怀念。

  她心情愉悦地给叶紫若回信,写的却不多,她到锦州之后,在床榻上躺了半个月,何况她对这里的记忆很是模糊,除了平安庙,其他地方都还没去看过呢。

  写完了信让银杏送去驿站,齐莞便回到内屋寐了一会儿,醒来的时候,已经日落西山,银杏进来服侍她梳洗。

  “姑娘,夫人方才使了迎荷姐姐过来,让您一会儿过去一起用晚膳。”银杏低声说。

  齐莞轻应了一声,想起还在耳房养伤的沉香,便问道,“沉香怎么样了?”

  “昨夜里小碧整夜看着,没有发烧,今早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。”银杏说,对齐莞这般关心沉香有些嫉妒。

  “那就好。”齐莞淡淡地点头,没有他话。

  去了上房陪陆氏用晚膳,齐莞心心念念陆氏吃了庄大夫的药之后感觉如何?陆氏齐莞一笑,“这才吃了一副,哪能这么快就知道效果,起码要三天才知其效。”

  齐莞一想也觉得自己心急了些,便笑着说起了叶紫若给她写信的事儿了。

  用完晚膳,齐莞陪着陆氏到院子外的小花园散步,时值秋末,锦州这边的天气只是微凉,若是在京都,此时已经是寒冷至极了。

  正说着话,外面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,陆氏递了个眼色给夏竹,夏竹微微低头,走出垂花门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,不到一会儿,便见到夏竹匆忙地踩着碎步回来,神色紧张,但没有慌乱。

  “夫人。”夏竹走到陆氏面前停下,“外面来了许多官兵,说是要提前宵禁,将城里的人都赶回各家中去了,如今正挨家挨户地搜查。”

  陆氏面色不改,,“发生什么事情了?”

  夏竹说,“说是在抓一个江洋大盗,已经关闭城门了。”

  陆氏微微颔首,神色一正,沉声吩咐道,“让各个丫环都暂时回屋里呆着,一会儿官兵可能要到这儿搜查,我们这里都是女眷,他们动作不会太大,齐莞,你也回屋里去,今晚别出来了。”

  “是。”齐莞心中暗叹,果然是与上一世一样,她记得刚到锦州不久就遇到这件事,不过那时候她是躲在正房过夜的,如今的她已经经历太多,倒不觉得害怕。

  齐莞带着银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,“你去叮嘱其他人,这时候别出来做活了,都回屋里吧,沉香那边也去交代一声。”

  银杏矮了矮身,脸上带着惊慌,“是,姑娘。”

  毕竟只是内宅中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丫环,遇到这种全城禁闭的事情,哪个能不慌张害怕?自己若不是有了一世的经历,又怎么会这般镇定?

  齐莞自嘲地笑了笑,慢步走回屋里。

  经过院子里的花坛时,她突然听见一怔窸窣的声音,她停下脚步,眼睛落在发出声音的地方,但由于天色幽暗,花草又茂盛,实在看不出什么。

  “出来吧,我看到你了。”齐莞心口一紧,沉声喝了一句。

  过了片刻,花坛一点动静都没有,齐莞冷声一笑,“再不出来,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
  是自己错觉吧,齐莞在心里暗笑,正想离开的时候,一道求饶的声音响了起来,“姑娘,别……在下是好人,是好人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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